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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章 不見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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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章不見天光

“姑娘可是要去找太子殿下?韓將軍命我這幾日暗中盯著姑娘和太子殿下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姑娘與太子殿下的談話,在下是一定會偷聽、且一字不落地告訴韓將軍的。”才剛進府沒多久,玄林便急著向蘇其央提前致歉,“玄林知道此舉多有冒犯,姑娘可以日後報覆回來。”

蘇其央細聽後,無語地看了回去:“怎麽報覆?我也跟蹤你幾天?”

玄林聽出蘇其央的揶揄之意,再次道歉後便悻悻地退下了。

看他逐漸走遠,蘇其央也往自個兒的住處走去。

遠遠地朝吳晚然臥寢的方向瞄了一眼,她長長地嘆了一聲氣,心裏覆盤著方才與韓安平所說的那些話。

她本可以什麽都不做,不去理會京城官場中的紛擾。韓安平當不當皇帝與她有什麽關系呢?可是在那個節骨眼上,她還是選擇了摻和進去。

也不知道吳晚然到底是怎麽想的。

昨夜吳晚然來找她,和她詳細分析了京城現狀後,告訴她現在面臨一個選擇:是幫韓安平,還是什麽都不做,抑或著因為不放心韓安平把持政權後會對整個大原造成的後果、幹脆由自己來接手。

他嘴上雖是說著他一切都聽她的,可是話裏話外都意有所指:她若是還想替文姨報仇、替大原的女子們謀一個新的出路,就不該眼睜睜地看著韓安平造反。

吳晚然應當是猜到了韓安平今日來找她後,便沒有機會再和自己說這些,才會在昨日夜裏講了那麽多。

念及此,蘇其央又嘆了聲氣:“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若說他吳晚然不在乎朝廷與黎明百姓,那在上黨城時他又為何要求她來京城穩固朝綱;可若說他在乎,他又竟把皇室的未來一股腦地全寄托在自己這個外人身上。

正出神地望著前方時,身旁的草叢忽然發出一陣動靜,驚得蘇其央往身側看去。

“阿姐嘆什麽氣?是覺得這個仇還沒報完麽?”是白灼,看樣子他方才一直趟在草叢後面。

白灼朝她靠近幾步,好奇地端詳起來。按理來說,皇帝死了、國師賈艽入獄,蘇其央不該嘆氣才對。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蘇其央輕輕搖了搖頭。

說到底,她不過十個未滿二十歲的丫頭,當真擔得起如此重大的責任嗎。她的選擇,是正確的嗎?

白灼認真地看著她,隨後移開視線:“那就慢慢想吧,著急也沒什麽用。”

蘇其央知道白灼在安慰自己,揉了揉他的頭發,苦笑道:“多謝。”

她倒是也想,只是已經沒有時間去慢慢想了。這般想著,她的眼神有些恍惚。

白灼忽然低垂著腦袋,輕輕拽了拽蘇其央的袖角:“......阿姐,你是不是要去做什麽大事?”

蘇其央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的白灼,覺得有哪裏不太一樣了,想了片刻才發現是身形。從前的白灼站得再直,也比自己的胸腔處低了許多,而他此刻低著頭,竟然已經和自己的脖頸處一般高了。

大抵是因為白灼從前在北狄從未吃過一頓飽飯,而自打他跟著蘇其央一路顛簸到如今,已經從當初那個瘦骨嶙峋的小男童長成如今這樣的少年郎了。

見蘇其央沒有回應自己,白灼仍舊低著頭:“阿姐,我討厭京城,你以後真的不回上黨城了麽。”自從來到京城後,他就總覺得蘇其央離他越來越遠。

“有機會的話,我會回去的。”察覺到白灼話裏的失意,蘇其央一楞,又摸摸他的腦袋,“抱歉,最近阿姐太忙了,都沒去找你。”

“......”白灼擡頭盯著她的雙眸,看了許久,轉身走了,“等阿姐不忙了來看我就好。”

是因為好多天沒有見過他了麽?蘇其央莫名覺得白灼有些陌生。

倒是讓她有些懷念那個毒舌的小屁孩了。

.

雖然已是第二日,卻還是夜裏。太陽不見蹤跡,天色黑得像墨汁。就連星光都甚是暗淡,看來今夜多雲。

蘇其央身著一身黑衣,悄無聲息地潛進天牢。

不知為何,這一路甚是順利。想到韓安平白日裏所說的“提前在天牢打點一二”,蘇其央本以為那不過是一句客套話,可現下卻不由得懷疑或許是他調動走了一部分看守。

可他為何要幫自己?蘇其央又覺得自己看不懂人心了。

眼下要緊的事並不是這個,間不容緩,容不得她多想。

許是因為正值深夜,當值的守衛有些松散。蘇其央隨便打暈了一個,將他拖至角落,快速換上衣物,點燃提前備好的迷魂香。

不多時,守衛們一個接著一個地倒下了。

蘇其央取下當中一個守衛腰間別著的鑰匙串,送了一口氣。

幸好從前初離相府時做過一陣子偷雞摸狗的事情,否則她現在也不會這麽熟練。

能被關進天牢的人本來也沒幾個,蘇其央很快就找到了關押賈艽的位置。

極輕的一聲“啪嗒——”,蘇其央開了門鎖,環顧四周。

地上有吃剩的飯盒,看起來也算可口。賈艽本人正躺在床上,甚至還蓋著棉被。

看起來賈艽當真是德高望重,即使入獄也受不到半分委屈。

“還裝睡呢?”蘇其央譏笑了一句,她早就發現賈艽醒著了。

被拆除的賈艽立時睜眼,皺眉問道:“怎麽是你?”他方才只知道來人了,卻不知是她。

“我沒空和你多說別的。”蘇其央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丟給賈艽,“太子寫給你的,你快些看,看完再和我說話。”

縱使她選擇了這條道路,面對賈艽時,她還是心存芥蒂。

賈艽狐疑著起身,拆開信件細讀了起來。信上詳細地寫著吳晚然對韓安平接下來謀劃的猜測,而這些事情,自他從獄守口中聽得原太【防和諧】祖駕崩時便已經猜得七七八八。

說來可笑,他這占星之術,可從未占得過韓安平也是變數。

“不知國師可曾算得過,韓安平此人有朝一日也可能坐上龍椅?”眼見賈艽看完信件,蘇其央又譏諷地問了一句。

賈艽一怔,險些以為蘇其央有讀心術了。

“國師向來愛民,你有什麽計策能拯救大原百姓於水火之中?”蘇其央也沒指望賈艽會回答自己的嘲弄,直截了當地拋出正題,“現在不是猜忌我的時候,國師若不願相助,那這天下就是韓安平的了。”

賈艽斜睨了蘇其央一眼,並沒有立即開口,沈下心來細細思索了許久。

若吳晚然即位,按理來說要守孝三年,可若是這位此前被禦醫診斷為活不過二十歲的太子殿下偏偏能活到三年後呢?待到那時,吳晚然若是執意要迎娶蘇其央,那蘇其央便是皇後了。倘若前任大將軍之女蘇其央想要參與朝廷內政,他賈艽還能如何制止?

更有甚者,有朝一日,成為下一任皇帝的太子殿下也駕崩後,皇孫吳來度即位,那蘇其央便是太後。而吳來度尚且年幼,蘇其央若是想做什麽,只在一念之間,輕而易舉。

思量至此,賈艽不由得嚴陣以待。那等局面,或許就是他多年來所觀測而得的變數成為定數之時。

“我勸國師想快些。我倒是願意等,可韓將軍那邊可就未必了。”蘇其央見他遲遲沒個動靜,蹙眉施壓,“再過十個時辰左右,等韓將軍改朝換代後,國師可別後悔。”

賈艽終於擡頭看她:“舊太子空有帝王心,而無帝王才。而現如今的太子殿下雖有帝王才,卻無帝王心,更無帝王命。”

這是在暗諷吳晚然快死了麽?蘇其央擡眸瞥了賈艽一眼,吳晚然說過他身體無恙一事要保密,既如此,她此時還是不要開口為妙,畢竟言多必失。

蘇其央拿起方才賈艽放在一邊的信件,放到火折子上燒成灰燼,一邊等待著賈艽的下文。

“我要你向我保證,太子殿下未來死時,是無妻室且無子嗣的。”賈艽知道蘇其央在等自己繼續說下去。

蘇其央收回火折子的手略一停滯,很快怒極反笑,雙眸充血:“國師大人這是反倒在威脅我?”

本就沒什麽禮數的她一腳踩在賈艽的床榻上,堪堪擦過他的腰跡:“提出這樣的要求,國師大人不覺得好笑麽?人是會變的,若我今日答應了國師,難道國師便能就此心安了麽?”

三言兩語便被蘇其央道出自己方才所言只為了圖一時的心安,賈艽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沈。一昧地緘口不語也不是辦法,賈艽自己也清楚,時不待人。

蘇其央此行,已是糾結再三才來的。若還要讓他對著殺父仇人低聲下氣,恕她委實難以做到。

“賈艽,你日後可別後悔。”蘇其央彎腰,冷聲說道,隨後轉身走人。

若他當真不願相助,大不了她再另尋它法便是。

只是在玄林的監視之下,她無法和吳晚然商討。單憑她一人,要如何是好。單槍匹馬地闖進韓府,於韓安平決一死戰麽?雖然韓府的戒備森嚴,那也總比在幾個時辰後的皇宮前面對韓安平召集來的兵馬強。

我會死麽?

這四個字忽地闖進蘇其央的腦海,步伐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恰巧賈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去我府上,找後院裏最小的那棵槐樹下,挖地三尺,我把兵符藏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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